十八岁 那一年（下）

三、人把所学的知识，所遇的经历与现实联系起来，然后称之为现实。殊不知我们其实一直都是活在自我意识中的。有一天，当我们突然发现曾经的执念不过是一个美丽的错误，一种年轻气盛的叛逆，我们便能真切地感到生活的残忍与伟大，感到自己的渺小。那一刻，人都会觉得无奈与悲伤。那么，我的朋友们，你们在那一刻会选择什么？爱情，友情，亲情，或者会是每个人心中曾经真切地带给我们温暖的一切呢？

今天是离除夕夜最近的一天，二十九号。天气终于转晴了，暖洋洋的日光泄在大地上，描绘出没有树叶的树干的形状，伸出手指，看阳光透过指缝，暖到了心里。

年味终于转浓了，除了红灯笼，家家户户都贴上了春联，备上了焰火。小镇的市场上人们来来往往，手里都提着一只只塑料袋：虾儿，鱼儿，还有那鲜红的牛肉。卖烧饼的老爷爷搓着手，笑吟吟地呵出一口口的热气。

小末今天很早就出门了。围着一块厚厚的黑色的围巾。七绕八拐地走到了一个小弄堂里，走进一家店——驿边桥。

是的，有的朋友可能已经知道了，点名的确出自皇甫松的《梦江南》：兰烬落，屏上暗红焦，闲梦江南梅熟日，夜船听风雨潇潇，人语驿边桥。

小末就是被这个名字吸引了才进的这家店。于是才有了我们现在的故事。

那天小末心情很不好，其实那天小末心情应该是好的，因为她考了年级第七的成绩。在同学们的“你爸爸妈妈该是怎么奖励你啊”的羡慕的话语中提前回了家。却发现爸爸妈妈在吵架。

凌乱的房间。坐在沙发上抽烟的爸爸。站在门边眼眶发红一脸惊讶的妈妈。大脑还沉浸在喜悦之中，却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方式来迎接自己的兴冲冲。

沉默良久，14岁的小末主动提出去同学家过夜。爸爸沉默着，掏出几张钞票，递给她，只低低地说了一句：辛苦了。

然后小末转身，彭——地关上了门。

也就是那一天，14岁的小末体会到了什么是无助。也就此明白了，一个人真的不可能把所有好处都占尽，总有那么一些是自己不曾，也不能拥有的。

所谓幸福，真的只属于少部分人。有时候生活甚至会不幸到可耻，可我们还是必须可耻地生活下去。没有任何的理由放弃。

带着这样的想法，那年的小末来到了这家店前。犹豫良久，起身迈进。

这家店并不大，装修却很有风格。雕花镂空的窗子，仿古的木地板，用略带红色的漆染过的木桌，上面还留有一圈一圈的木纹。室内是略带昏暗的灯光。桌子不多，却是都用了屏风挡住的。左边则是一张半黑高高的半圆的桌子，应该是柜台。后面是一排排的酒，以及其它的什么。屋里应该是点了熏香什么的吧。进了这家店，小末觉得头似乎不那么疼了。正奇怪为什么店里没人，走到柜台前的小末才发现原来是有人正趴在上面睡觉。短短的头发，长长的睫毛。抿唇，然后她醒了。
四目相对。
良久，她突然笑了，露出两颗亮亮的虎牙。说：丫头，你找谁呢！

然后不知怎么的，小末没有回答，却说：我不叫丫头，我有名字的。叫小末。

谁知她竟笑得更欢了，说：我也叫小沫。不知我们的字是否一样呢？

结果那天竟然在和她的斗嘴中度过了，还尝到了她亲自调的酒——加了葡萄汁的仿制马丁尼。

之后每当心情不好，小末就会去哪里，喝一杯马丁尼，和她说说话。

告诉她自己喜欢的颜色，喜欢的动物，喜欢的动漫，喜欢的人。或者听她讲她的故事。

时间久了，小末知道了她现在一个人住，父母离异，一个人生活。23岁。现在这家店是他舅舅的。因为她父母是在她16岁那年分开的，她当时完全不能接受，于是就按着电视里演的狗血的剧情上演了。她打架，上网。最后勉强高中毕业。来到了这儿——她妈妈的故乡。

今天小末是去找她说新年快乐的。

像往常一样的进门，却发现一个陌生的男子站在小沫站的位子上，他见了自己，说：是来找小沫的吧，她昨晚刚走，她妈妈出了点事。

难过地回到家中。想起种种，很难过，很难过。

小沫终于还是像风一样离开了，就像那天的相遇。晚上，小末收到了来自她的贺年卡。她说：

小末，抱歉我连道别都来不及说就离开了。

一直以为我自己是很坚强很潇洒地活着的，认为亲情对于我来说，只是可有可无的。可是当我知道妈妈出了事，我第一反应便是回到她身边，不为别的，只因为我是她女儿，我身上流的血液一半是来自她的。

是的，也许真的如你所说，幸福该是属于少数人的，可我们也不该就此自怨自艾。生活实在是充满了太多可能。

这么久的时间了，我也真的累了。或许你现在还难以明白，可独自一人的生活真的没有那么简单。

难过地时候，想要拥抱别人，四顾无人。

快乐的时候，想要拥抱别人，四顾仍旧无人。

我不再想这样下去了。我决定回到妈妈的身边。

唯一遗憾的，是没能和你说再见。

你比我小五岁，我一直把你当成是妹妹一样呢。所以，我希望你快乐。

别人的评价有时真的并没有你想的重要。

勇敢一点。无论未来多么艰苦，我们总能找到克服的办法。就看你能为所谓的梦想付出多少。

记住，即使是一个人，也要坚守梦想！

呵呵，没想到会是这么离开，我已经开始想念了呢。

珍重。 我最最亲爱的朋友。

终于，小末一个人在无声的夜里，泪流满面。

四、真正的成长该是拥有自己的价值观念，逐渐成熟，逐渐稳重。但一个真正成长的人绝对不会是善恶不分虚伪敷衍并自以为掌握了成人交际的真谛傻瓜。一个真正成熟的人会学会隐忍和等待却不失纯真，真诚善良并明辨是非，尊重公正但又充满智慧。他们会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即使做了也做不到什么。一直一直，那么勇敢地生活着。

除夕夜终于来临了。

小末想，自己的十八岁还是来了。此刻，小末却感到前所未有的释然。她现在终于相信喜欢的东西并不一定握在手里才叫美好。比拥有更重要的可能是珍惜。

小寒，小沫，还有曾经出现在自己生命中的那么多那么多人，也许有的留下了欢乐，有的只留下悲伤，但他们是真真切切曾今出现过的。

毕竟，流泪的回忆开不出没有风的森林，回忆只有变为感动才能体现其价值。

一百年，相较于彭祖，不过是弹指一瞬，但我们仍然有理由好好珍惜，珍惜生命，珍惜时间，珍惜出现在我们生命中的每一个人。

晚上11点，天空中下起了雪。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冷黑色的云层里降落，如一只只夜光蝶，在山区的天空中自由飞舞。

光脚穿着拖鞋，小末叫上妈妈，拿出爷爷的藏酒，用文火肆意地煮，擦得釉亮的紫砂小壶下的火光映出小末忽明忽暗的脸，身后则是忙进忙出煮水饺的爸爸。

小末忽然感到从未有过的满足。
后记：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问刘十九》唐·白居易
补：这是我去年过年时写的，一直放在空间上，恩，怎么说类，现在把它挂到这里，与更多的朋友分享。
我是新人，所以，希望各位能有机会与前辈们多多交流。
鞠躬!